回憶與父親一起海釣的日子

金牌釣手

回憶與父親一起海釣的日子

4月13日,早6點,大連虎灘碼頭。海鷗響亮的啼鳴,喚醒了霧中沉睡的大小船隻。釣手吳豔海站在碼頭的新釣箱前,望着緩緩駛來的快艇,指點徒弟蟈蟈將釣竿包挪近一點,然後將一隻包子塞進嘴裏。碼頭上另外七八個釣手或立或坐,將裝備收拾停當,等待上船。兩隻海鷗愈加興奮的叫聲,引來了幾隻新同伴加盟伴唱。

幾分鐘後,馬達聲“突突”響起,船尾浪花四濺,80馬力的泰雲號快艇駛離碼頭,衝破濃霧奔向五六海里外的三山島。此番海釣,大家的目標是剛剛開口的黃黑魚(六線魚和黑鮶魚)。東北寒冷,一個冬天沒有出海釣魚,這些釣手大多寂寞難捱,等來登船的一刻自然難掩興奮。吳豔海和蟈蟈也—樣,奔向船尾卸下裝備然後就麻利地支釣竿、竿、拴鉛墜、割蜆子。

1小時後.快艇靠近三山島,一聽到船老大的號令。吳豔海就鬆開兩手將天平釣組丟進海里.然後啟動電動魚輪放線。魚輪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增大,最後定格在57.8米。海面起伏,人也在船上也隨之微微搖擺,遠離陸地,等待魚口,時間也彷彿凝結了。吳豔海默默守候,時而提提竿子,防止魚鈎掛底。突然,竿梢大幅下壓,呈現弓形,中魚了,嚯!小嘴魚,船舷的釣友聞聲,投來豔羨的目光。吳豔海神祕一笑,悄悄叮囑徒弟説,知道為啥能釣上小嘴嗎,然後貼耳傳授祕訣。4月的大連,黑魚最先開口,其次黃魚,現在還輪不到小嘴,釣上來需要花費點心思。一天下來,各色魚兒上鈎,吳豔海的小嘴魚卻是船上的稀有魚種,獲得金牌釣手可謂當之無愧。

下午晚些時候,海風大了,船老大吆喝大家收線回航。吳豔海看着滿滿一箱黃黑魚,很滿意。不過,回想過去和父親一起出海的日子,這次爆箱就顯得有點小兒科了。

“皮匠”爆艙

時間回到19年前,1995年春,吳豔記得有一天早上起來,父親説要帶她去釣魚。吳豔海很興奮,忙問去釣什麼魚,父親卻故作神祕、笑而不語。父子兩上船,直奔釣點。快到時,父親從船艙裏拿出兩個網兜來,吳豔海一臉疑惑,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。父親見他百思不得其解,這才告訴他這倆傢伙是專門用來釣皮匠魚(馬面魨)的。這種傳統的釣魚工具內徑1.5米、深3米,對付皮匠魚恰到好處。

看到兒子仍然一頭霧水,父親進一步解釋説,釣皮匠魚需要用去掉一半殼的海虹作餌,然後將這些海虹依次插進網兜的4根主繩的縫隙,直到全部插滿為止。吳豔海問為什麼不用海蛆(沙蠶)作餌,父親一笑説:”皮匠魚只吃海虹。”插海虹的工作忙完,父親又從船艙拿出兩個水斗。吳豔海一臉驚奇:“這不是趕海時用來尋找蟶子的傢伙嗎?”原來,水斗是一種形狀類似米斗的傳統釣具,一面有玻璃,可以用來觀察水下魚羣。現在已經很少使用了,因為有了更高級的替代品——探魚器。10分鐘後,吳豔海透過水斗上的玻璃看到黑壓壓的魚羣游過來了,父親悄聲告訴他別説話,留着力氣過一會兒拽網兜。在父親的提示下,吳豔海見魚

羣吞吃海虹,憋足了力氣猛力提上網兜,10條皮匠魚緊跟着咬着海虹浮出海面。父親告訴他,力氣越大兜得越多。吳豔海重新將網兜扔進海甲,看到父親把連接網兜的繩子搭在船舷上,用腳踩實,他便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拽,這次明顯比第—次多上了不少的魚。

和父親釣了一整天,吳豔海查看釣獲,兩個魚艙滿了,一共200多斤,最大的一條是3.4斤。皮匠魚爆艙的經歷,吳豔海多年後回憶起來仍然歷歷在目。“當時這魚5塊錢一斤,現在已經三五十塊了。”大海回憶道,”這種魚吃起來‘血鮮’[血音xie,大連方言,非常鮮)。

海鱸來襲

同年秋的一天,太陽剛剛落山,天色漸漸暗了下來。父親和朋友喝酒回來,來,告訴吳豔海明天帶他去釣大魚,説明早天不亮就得出海。吳豔海興奮極了,一夜沒睡好。早上4點,他就被父親叫醒了,睡眼惺忪,還不忘問父親是否能釣到大魚。父親告訴他“十釣九空”,釣大魚隨機性很大,如果收線遇到海鴨子(一種海鳥)就會一無所獲,如果收穫黃魚則説明線壓得太沉,只有收穫黑魚才説明恰到好處。

那時候,吳豔海從沒釣過鱸魚,就按照父親的要求一件一件來做,而且他意識到,這種釣法對技術要求挺高。首先是下籠子捕捉小黃魚,只留下5~6釐米的放進船上的暫養箱,父親説鱸魚就喜歡吃這麼大的活黃魚。然後將船駛進作釣區域,父親搖船,吳豔海將盤在筐裏、拴着鈎的線一點一點放進海中。父親告訴他下鈎要2沉3浮,然後進一步解釋説,2把鈎釣底,3把鈎釣浮,如果從水下縱切面來看,釣線會呈現M形,只有這樣各個水層的海鱸魚才會被一網打盡,吳豔海耐心的將100把鈎按父親的要求下進水裏,每隔3把鈎還不忘下1個長條形的石頭墜子。然後,等上二三個分鐘,當地人稱之為“悶鈎”。

這是吳豔海第—次和父親釣海鱸所以每一盤線的收穫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,提起來如數家珍。第1盤線:黃魚3條、海鴨子5只。第二盤線;大黑魚1條、黃魚7條、海鴨子1只。第3盤線:鱸魚1條(長度1.4米,重20斤)。第4盤線:鱸魚4條(其中最大的一條10斤,最小的7.5斤)。第5盤線,鱸魚2條(每條七八斤重)。第6盤線.鱸魚6條(最大15斤)。第7盤線:空的。第8和第9盤線連在一起老闆魚1條、黑魚2條、鱈魚7條。第10盤線:海鴨子2只。吳豔海説,一般一次下10盤線是比較少的了,下40—50盤線則很常見。

初出茅廬

吳豔海記憶中第一次和父親出海釣魚,是在1992年暑假,一天中午,吳豔海的父親搖船去近海侍弄養殖的海虹,他央求着一起去。父親拗不過,只好帶上他,順路去釣魚。吳豔海記得清楚,半米長的竹竿,在主線上綁好鉛墜和魚鈎,根本不用魚餌,下鈎魚兒就咬。第一次帶兒子出海,父親不忘耳提面命:要勤提鈎線,防止墜子掛底;要勘換海蛆,用了10來條以後就要換鈎,鈍了就該丟掉;釣到大魚一定要記着放線。這—切,年幼的吳豔海聽在耳裏,記在心上。

吳豔海記得,兩個半小時,在15米深的海域,父子倆釣了500多斤花鮁(一種鮁魚)上來。吳豔海説,那個時候什麼魚都有,黃魚、黑魚、石匠、鴉片、小嘴、皮匠、花鮃、真鯛、老闆、海鱸、海鮎、梭魚,真正是魚兒的天堂。

那時,吳豔海也常和四五個夥伴在海邊釣魚,使用4米竹竿、普通線、鉛墜,不用浮標,用蜆子或海蛆作餌,釣黃黑魚或胖頭魚,吳豔海每次都呈釣得最多的一個。他説,有一次自己釣了整整3麻袋,差不多有200斤。這些魚被曬乾磨粉,和進飼料,用來餵雞鴨和豬。吃了以後,雞鴨下蛋,豬長肥膘,他成就感十足。吳豔海總結自己的經驗説,蝦肉作餌是祕訣,剪成段直接掛鈎,好用得很,而別的夥伴大都用的是蜆子。

吳豔海現在偶爾也釣淡水,回想八九歲時第一次釣淡水空手而歸的記憶恍如昨日。他説,來島上旅行的遊客告訴他用包子和油條作魚餌,可是用包子皮作餌,魚並不買賬,氣得他背後大罵那些遊客不是好東西。後來改用油條芯作釣,數不清的鯽魚連口咬鈎,感謝遊客的同時,他暗想上次空軍難道道包子皮沒有油的緣故嗎,吳豔海説,具實釣淡水也挺爽,農村澆菜用的大水桶,那次被鯽魚填得滿滿當當。

第二次父子倆船釣,選在了當年的9月末。吳豔海記得清清楚楚,父子倆使用手提線和800毫米天平釣組,500毫米子線,300克鉛墜,16號魚鈎,管蛆作餌。在靠近暗礁、深十七八米的水域,全天釣了200斤黃魚,最大單體3斤。他覺得,凡事一回生二回熟,在父親的一手教導下,技術就像身高,在這漫長的歲月中一點一點逐漸成長起來。

生活信仰

時間如梭,離開廣鹿島以後,一晃多年沒和父親一同出釣了。吳豔海回想起來,晨近一次父子同釣還是婚禮後夫妻倆回家的時候。2010年夏,吳豔海帶着妻子回到位於長海縣廣鹿島的父母家裏,閒暇時央求父親帶着全家出海釣魚。結果出人意料,兒子的話並未打動父親,最後還是兒媳婦出面才促成此行。

次日,天氣很好,父親還是用手提線作釣。吳豔海説,妻子雖是新手,卻有天賦,當天釣了5斤黃魚,是量多的。父子倆也很久沒有談論這片作釣多年的海了。吳豔海感慨現在的魚比起小時候少了很多,小時候常見的台鮁、皮匠和鱈魚,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多了。父親在一旁,默不作聲。

現在,吳豔海的生活裏一半都是釣魚,差不多做任何事都會將釣魚排在量前面。他願意體驗與不同魚類過招時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,他説最喜歡軟竿細線搏大魚,因為“手感好,有挑戰”。吳豔海還説,每一種釣法都充滿樂趣,去年他開始拜師學習磯釣,打算今年一展身手。釣魚對他來説,儼然成了一種信仰。雖然談釣魚時很少談及父親,但吳豔海心裏清楚得很,正是那些年隨父親出海的日子成就了現在的自己。